盐碱田里一颗豆子种下的希望

文/本报记者 崔立慧 片/本报记者 任小杰

21日上午，在黄河三角洲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以下简称黄三角农高区)，习近平总书记蹲下身子、摘下豆荚，然后嚼了一颗大豆，相信不少读者对这个画面印象深刻。稍有农业生产经验的人会知道，用牙嚼大豆，是感受大豆成熟度最简便直观的方式，总书记这一接地气的动作，圈粉无数。

那么，总书记为什么会关注一颗小小的大豆？这颗豆子与端稳中国饭碗有什么关系？

24日，记者在黄三角农高区采访到了示范区盐碱地综合利用技术创新中心负责人罗守玉，解答了这几个疑问。21日当天，也是他为总书记做的汇报。

■ 向盐碱地要粮食

“目前咱们国家有近15亿亩盐碱地，其中5.5亿亩具备农业开发价值。这部分土地对于国家耕地扩容，对于粮食安全保障、生态健康保障是很有意义的。总书记这次来，非常关注盐碱地生态化利用。我们在这里发展的生态高效农业，也正是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的有机统一。”距离收割还有十天的苜蓿田一片青绿，罗守玉站在一片青绿当中谈起了盐碱地生态利用的意义。

“总书记摘了三个豆荚，剥开数了数豆粒，然后嚼了一颗，说‘不够成熟，还有七八天收获’。还问了我们耐盐碱大豆是什么品种、产量如何、每亩多少株。”在总书记站过的大豆田，罗守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这是三天前了，今天更成熟一些。成实的豆粒是圆形的，不成实的是肾形的，很有意思。”

据罗守玉介绍，通过品种创新，黄三角农高区培育的耐盐碱大豆，蛋白质含量比普通大豆高出2到3个百分点，产量基本接近。同时，在盐碱地胁迫环境下生长的大豆，大豆异黄酮、花青素的含量也高。“品质更好，就应该这么说。”

黄三角农高区是滨海盐碱地的典型代表，盐分含量从1‰-10‰自西向东梯次分布。过去，采用大水压碱的方法处理后才能耕作，不仅无法实现标准化，维护成本高，而且效果不稳定。如今，农技人员改良了暗管排碱技术，采用一条管道进行灌溉、一条管道进行排碱，将地表耕作层的盐碱度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实现了对盐碱地的生态化利用。

耐盐碱植物育种的技术路线，也从过去的“地适应种子”调整为“种子适应地”，也就是由治理盐碱地适应作物，向选育耐盐植物适应盐碱地转变。如今，耐盐碱大豆、藜麦、苜蓿、燕麦、甜高粱、小黑麦等粮食、牧草作物，逐渐“迈”出了试验田。当下，黄三角农高区正在探索由传统的田间筛选和杂交育种，向分子设计育种转变。近年来，各个育种团队在农高区搜集保存了耐盐种质资源1.8万份，筛选评价了育种材料6000余份，初步选育出37个新品系，示范推广9.2万亩，亩增效益15%-20%。

除了盐碱地生态利用，黄三角农高区正在探索的还有农业发展方式的转变。化肥农药到生物改良，是从化学农业到生物农业的转变。机械化、无人化、智能化的应用，则重新解答了谁来种地的问题——机器人和职业农民，这正是农业生产方式的变革。

■ 向盐碱地要产量

总书记嚼过的豆子，在黄三角农高区并不是唯一的品种，更高产的大豆，出现在种粮大户靳振东的田里。而航天大豆试验品种的最高亩产可达850斤，这个夸张的数据听起来似乎难以置信。

一路之隔，两个品种。已经成熟的大豆田里，收割机正在工作。“这个叫东航-D95，最大的特点是没有豆腥气，适合做豆浆、豆制品，风味好。亩产645斤。”豆田边，躺着几把豆棵，靳振东说这是留下做豆种的。

路的另一边，大豆叶子还有些青，这是东航-D11，距离收获还有15天。预计这块大豆田亩产超过800斤。为了展示这个品种大豆粗壮的根系，靳振东费力地拔出一棵，敲掉泥土，用手捻着大豆的根须，“你看这根瘤菌多么丰富”。普通大豆大多只生长几根枝杈，这个品种的大豆，一株植株上枝枝杈杈一大束，整个植株拎起来沉甸甸的，挂满了豆荚。手上动作不停，靳振东连说了几次“种子好”。因为高产，在靳振东的地里帮忙除草的农民，纷纷表示希望讨要点这“神奇”的豆种。

虽一直与农业打交道，但这是59岁的靳振东真正“种地”的第二年，种植面积800亩。

“看到那座铁塔了吗？”靳振东抬手指了指视野尽头的一处信号塔，“我就是在那出生的。”“我母亲是省妇联下派的干部，父亲是学校毕业后分到这的，当时这里是广北农场的一个分场。母亲是共和国第一代拖拉机手，父亲是东营地区最早的高级畜牧兽医师。广北农场也是当时全国最早一批使用进口农业机械的国营农场。”靳振东的一番话，揭开了曾属于国营广北农场光辉历史的一角。

“小时候从没想过我会回来种地，没想到这个岁数了回归土地。虽然早出晚归，但不觉着苦。主要是有优良品种，敢放手做。我父亲来到地里也是不想走呢。看那青色的大豆地，太漂亮了！”靳振东气质温和，语调轻柔缓慢，谈到正在进行的收割，掩饰不住喜悦。

■ 向盐碱地要希望

在靳振东的印象里，小时候大豆的亩产不过两百多斤，而在当时这已经算是高产。几十年间，经过科研人员的努力，盐碱地大豆亩产所能达到的上限，已经将这个数字远远甩在了身后。

黄三角农高区培育的耐盐碱大豆，其意义需要放在一组数据之上来看。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消费国，其中80%以上依赖进口。2020年我国累计进口大豆10033万吨，首次超过1亿吨。

一个优良品种，常规育种需要8到10年的探索周期。

品尝耐盐碱大豆的甜美，靳振东只等了一百多天，一个生长季。

2016年11月，黄三角农高区正式挂牌成立，成为第二个国家级农高区。这块总面积350平方公里的土地，自诞生之日就肩负着破解特殊难题的使命——盐碱地的综合利用。如今，又将是一个11月，示范区亩产800多斤的耐盐碱大豆即将收割。放眼望去，金灿灿的大豆、绿油油的苜蓿、红艳艳的藜麦，这是盐碱地，也是希望的田野。

一片盐碱地，正在不断刷新纪录、创造历史。

一颗豆子，滚圆、饱满，它承载着中国粮食安全的希望，承载着端稳中国饭碗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