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记忆·暖月流晖|黄河口湿地的季节限定舞曲

文|程瑞

春天，我曾到东营黄河口湿地采风。薄雾未散，空气中浮动着芦苇的清苦与泥土的腥甜。晨曦温柔地吻过黄河口，为芦苇荡镀上一层流动的琥珀光。黄河口湿地正上演着季节限定舞曲，而我们这些闯入者，恰好成了这场自然剧场的首批观众。

东方白鹳在赭红色的碱蓬草间逡巡，长喙偶尔啄起泥鳅；黑嘴鸥低空掠过潮间带，雪白的胸脯擦过新绿的芦苇，惊起串串晶莹的水珠。最灵动的当数那群斑嘴鸭，它们忽而扎猛子潜入水中，忽而抖着水珠钻出水面，橘红色的喙在阳光下如同跳动的火苗。

同行的东营市自然资源局工作人员介绍：东营黄河口是黄河与渤海相拥的臂弯，春汛带来的丰富养分，将滩涂浸润成候鸟的天堂。退潮时分，淤泥绘就的滩涂迷宫渐渐显露，数万只迁徙途中的鸟儿在此补给能量。

观鸟者架起单筒望远镜，镜头里正上演着春日专属的浪漫：两只大天鹅将脖颈缠成爱心，在倒映着云絮的水面游弋。同行的一位作家朋友架起长焦镜头，镜头里正定格天鹅家族游弋的剪影：“看它们脖颈的弧度，比芭蕾舞者还要优雅。”不远处，灰鹤夫妇带着亚成鸟在浅滩觅食，小鹤蹒跚的模样引得白鹭侧目，仿佛在看自家顽皮的幼弟。黑脸琵鹭正用汤匙状喙在浅滩滤食，它们金黄的眼瞳映着采风团的倒影，好奇打量着这些手持“长枪短炮”的不速之客。忽然潮水涌来，惊起漫天振翅的剪影，是黑压压的燕鸥群在空中翻卷，宛若被风吹散的墨点，又在远处重新聚成流动的乌云。

最妙的要数“红地毯”奇观——盐地碱蓬在春阳里由褐转红，与蓝绿相间的潮水形成天然调色盘。身旁一位朋友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原来她望远镜里正映出三只丹顶鹤。丹顶鹤在滩涂上悠闲踱步，朱砂顶与红草相映成趣，恍若披着霞光的仙子。它们时而低头啄食碱蓬嫩茎，时而昂首鸣唱，清越的啼声里，藏着对北方故乡的眷恋。

在观鸟台西侧，数百只反嘴鹬正在上演集体舞。这些身着黑白羽衣的舞者，将长喙指向天空，同步抬腿、转身，整齐得如同经过排练。不远处的渔船上，鸬鹚整齐列队，与反嘴鹬的舞蹈形成奇妙呼应，仿佛这场春日舞会的特别伴奏。

暮色四合，我们也踏上返程。回程车上，大家仍在热烈讨论当天的观鸟之旅。而车窗外，夕阳已将湿地染成蜜色，白鹭开始归巢。它们掠过摇曳的芦花，翅膀尖蘸着余晖，在暮色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湿地的夜雾正在悄然聚拢，守护着那些未解的自然谜题。此刻潮声渐起，裹挟着候鸟的私语，将春日的密语送往远方。那里有刚破冰的河面，有初绿的草原，而东营黄河口的春天，永远为迁徙的生灵留着最温柔的栖息地。